张平迈步走进房间,并没有跟徐叶搭话,他这个人虽然平时话就不多,可总是会礼貌性的跟人点头示意,此刻就像没看见徐叶一样,直愣愣的站在那。
“小张,快进来,你今天可来晚了,晚会都开始了。”于静一边忙乎着,一边跟张平打招呼,每年除夕他都会来家里吃饺子,于静已经习惯了,刚刚还问徐明要不要给张平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了。
张平依旧是没有开口,只是对着于静笑笑,于静手里择着菜,也就没太多注意他,唐德礼的房间里传来呼噜声,徐杏春嫌弃的看了张平一眼,倒也没说什么,正好徐明从房间里出来,拉着张平在沙发上坐了下来,一起看电视。
徐叶心中隐约记得前世张平来家里过年,当时也是一共没说上三句话,或许就是他背后的这个东西在作祟了。
“徐明,这是什么人?”徐杏春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之色,从张平坐到沙发上她便站了起来,张平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些反胃,“有好几天没洗澡了吧?”
徐明倒是并不在乎,拉着张平的手,憨笑着回道:“姐,这是我的好兄弟,张平,这几年全靠他帮我了,吃苦受累的,跟咱们是一家人。”
徐杏春撇了撇嘴,目光刚好看见徐叶站在张平背后,便没再说什么,随便“嗯”了一声回屋了。
徐明觉得有些尴尬,本来张平这人脸皮就薄,徐明赶紧解释,“老张,我姐不会说话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张平咧嘴一笑,仍然没有说话,徐明以为他肯定多想了,知道越解释越乱,索性拉着她他一起看晚会,只有徐叶看得清楚,张平跟他背后的东西非常同步的对着徐杏春的房间邪魅的一笑。
徐叶去厨房拿了个杯子,轻轻的捏了一点茶叶在杯里,倒了水,放到张平面前的桌子上,“张叔,先喝点水吧。”
张平这才正式瞧了徐叶一眼,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,竟然丝毫不在乎烫。
“老张,小心别烫着。”徐明连忙说道,张平又对着他一笑,然后竟毫不在乎的把那杯热茶一饮而尽,又对着徐叶咧开了嘴。
“爸,你跟张叔看电视吧,我去帮妈包饺子。”
徐叶说完去了厨房,唐晓鸥难得像个乖乖女,几乎已经在厨房转了一个小时了,虽然她几乎什么都不会,但是倒挺虚心,给于静打下手,问东问西的,忙活的不亦乐乎。
于静有做接年饭的习惯,所以几乎这一个晚上她都要在厨房忙碌,无论吃得完吃不完,或者会不会浪费,除夕晚上除了饺子之外,她还要准备非常丰盛的一桌饭菜,她觉得只有这样才会年年有余,而且这些饭菜一直要吃到初五以后,所以每年都是,只有在新年钟声快要敲响之前,她差不多才会忙活完。
以前的时候于静从来不会让徐明帮忙,徐叶有时候觉得好玩,会在于静身边打个下手,于静都会告诉他,父亲辛苦了整整一年,今天让他好好的看一场晚会,等到饺子煮好,酒菜上桌,徐明父子会下楼去放鞭炮,然后就是吃团圆饭了。
今年也一样,于静甚至比往年做的更加丰盛,桌子上叠了两层碗盘,都快要摆不下了,再有半个多小时就是新年,于静把饺子下了锅,徐杏春从房间里出来,看着满满一桌子的酒菜,眼眶不由得湿润了,“弟,以前妈还活着的时候,你们每年也这样过年么?”
徐明这才觉察到姐姐的情绪有些激动,心里也跟着一酸,“姐,那会儿没有现在条件好,不过于静也会尽量多做几个菜,这个习惯还是跟妈学的。”
“我还记得小时候过年,妈舍不得吃的好吃的,都留给爸和咱们了……”徐杏春竟然有些梗咽起来,徐明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道:“姐,过去的事都过去了,只要咱们以后好好的,妈就放心了。”
“嗯。”徐杏春用力的点了点头,“你姐夫这个不争气的,晚上喝多了,我去把他叫起来。”
“诶,总得起来吃两个饺子。”徐明高兴的说道,这时于静从厨房探出头来,“跟儿子下楼去放鞭炮吧。”
“好嘞。”徐明的兴致一下子好了许多,喊着徐叶下了楼,父子二人高高兴兴的放了鞭炮,回来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。
大家端着饺子,就等着新年钟声的敲响。
徐叶故意坐在了张平身边,他背后的那团虚影似乎比刚来时活跃了许多。
新年钟响,大家吃饺子,互相拜年,张平却几乎是直接把饺子吞下去的,连着吃了三个,便把碗放在了桌子上,“我吃饱了。”这是他整晚说的第一句话。
“小张,再吃几个!”于静一边说一边要给张平往碗里夹,“每年你一个人都能吃三四十个的,今年怎么了?姐一家又不是外人?”
于静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张平碗里,张平没有拒绝,不过也没有动筷,徐叶看见他背后的那个影子竟然有口水流下来,落在张平的后颈上。
“吃吧。”于静接着劝道,张平却猛然站了起来,在于静、徐明诧异的目光下,直接走向了门口,“我……先走了……过去等……你们。”张平莫名其妙的说道。
徐叶跟着张平起身,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那东西散发出来的阴魂气息,或者通俗的讲也叫霉气,一旦沾染极易影响人的情绪。
“怎么突然就冷了?”徐杏春猛地打了一个寒颤,从张平起身,不过半分钟的功夫,屋里的温度好像一下子低了很多。
“张叔,太晚了,我送送你吧。”徐叶一边说回头对父母示意让他们继续吃饭。
“老张今天是有些不对,不会是晚上喝多了吧?”徐明猜测道,于静摇了摇头,想要嘱咐徐叶多穿点,晚上冷。
张平向门口走去,他背后的东西突然回过头,嘴的位置探出了一条长长的舌头来,这舌头吐出至少有七八米长,竟然是向着唐晓鸥舔过去的。
徐叶心里一阵恶心,不知道前世的时候这个东西有没有舔过谁,却趁着拿外衣的空儿一挥手,那条舌头被一股怪力直接吹到了天花板上,下一刻张平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,那东西才又缩回舌头,似乎是很不甘的往后看了一眼。
徐叶跟着张平下了楼,两个人仍然是没说一句话,直到走出了小区,路灯照映之下,虽然万家灯火,张平的背影却是倍显孤独,曾经他是个孤儿,如今仍旧孑然一身,虽然徐明把他当做好兄弟,可有些情感毕竟难以弥补。
徐叶二人一前一后,差了两三步远,一直向着北方走去,后来越走越偏,越走越远,渐渐的连路都没有了,走向了一片早已废弃的荒地。两人不知道走了多远,后来张平一步迈出去就是七八米远,他们俩的速度比一般人骑车都要快了。
张平的背影越来越显得飘忽,而他背后那东西好像时不时的回头看徐叶一眼,脸上竟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,而它却似乎越来越清晰了。
“啾啾。”天空中一只黑色的雀鸦飞过,尾巴撅了撅,一坨黄豆大小的粪便落了下来,张平的身影飘过去,那坨粪便正淋在他背后的东西上。
“唧唧!”鬼影被粪便所污,张平的身影一颤,骤然停了下来,鬼影发出的尖叫声应该是超过了常人所能听见的波段,就像蝙蝠发出的超声波一样,不过这尖叫声一出,明显张平的脸在扭曲,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。
徐叶在张平身后十来米远处站定,只见张平的身体先转了过来,而后带动脖子、脸也转了过来,这个时候,徐叶的双眉微微一蹙,挥手打了一道猛烈的劲风出去。
这道劲风看似无形,卷到张平脚下直接将他裹了起来,那鬼影又是一声尖叫,而后张平的身体瘫软,倒了下去。
“你不该动我身边的人。”徐叶冷冷的说道。
这一刻星辉暗淡,徐叶一个人站在旷野上,片刻之后,在张平头顶上方,闪烁起淡蓝色的鬼火。
徐叶不屑的冷哼了一声,“你把我引到这里来,却又不敢现身,原来是个胆小鬼。”
话音刚落,张平头顶那团淡蓝色的鬼火暴涨开来,眨眼间已经变成了一个身高超过三米,青面獠牙的鬼物,狰狞的盯着徐叶,张平的生机已经尽数转移到了它的身上。
“说说吧,你到底想要干什么?”
徐叶的平静让青面鬼有些吃惊,它没想到自己现身了徐叶竟然都不怕,以往只要它露出这副形象来,就算不把人吓死,胆小的也会被吓晕的,可是在徐叶面前,它竟然有一种自己毫不恐怖的感觉。
“你不怕我?”青面鬼开口了。
徐叶嘴角微微一挑,“你觉得呢?”
“你不应该不怕我,你不怕我会让我很生气。”青面鬼鼻孔一张,一股淡淡的白气向着徐叶喷了过去。